英國萬余名外籍富豪“出走”米蘭

於敏葭

最近，英國正式廢除非英居籍稅收優惠制度。由于不再享有稅收優惠，過去一年里，有超過1.13萬名高凈值人士離開倫敦，使其成為全球富翁外流最多的城市。而意大利的米蘭憑借其有吸引力的稅收政策和高品質的生活，吸引離英高凈值人士紛至沓來。根據最新統計，米蘭在一眾城市中脫穎而出，以黑馬之姿躋身全球吸引富豪城市排名的第11位。

圖為意大利米蘭街景，古老的有軌電車與現代化建筑相映成趣。

非英居籍稅制終結 外籍富豪紛紛“出走”

在英國，居籍地通常是指一個人作為“永久居住地”的所在地，它與居住地是不同的概念，居住地是指一個人短期或長期生活所在地。過去，在英國生活但居籍地為境外的非英居籍人士，在滿足一定條件下可以申請適用“匯入制”，計算其境外收入的應繳稅額。根據“匯入制”，非英居籍人士在境外產生的收入和收益中沒有匯入英國的部分不繳稅，根據每個人的不同情況，這一政策的最長適用期可達15年。這無疑為高凈值人士的稅務籌劃提供了巨大空間，并為英國帶來了大量境外投資。據英國政府的估計，僅在2023年，7.4萬名非英居籍人士平均在英國投資1.4億歐元，合計貢獻了近107億歐元的稅款，700萬歐元的慈善捐款。

而新規定取消了“匯入制”，取而代之的是一項期限為4年的境外收入和收益制度，即新的來英人士如果抵達英國前連續10年均為非英國稅務居民（不再使用“非英居籍”概念），則成為英國稅務居民的前4個納稅年度無須就帶入英國的收入和收益支付任何額外稅費，此后將適用與英國稅務居民相同的納稅規則。此外，政府還對非英居籍人士之前免稅的境外資產引入了稅率為40%的遺產稅。

英國的稅收新規徹底終結了非英居籍稅收制度。這項改革的初衷是填補稅收漏洞，然而，實際卻引發了“逆向虹吸效應”，直接導致倫敦作為國際財富中心的吸引力驟降，許多超級富豪前往海外尋求更具稅收優勢的居住地。申美國際會計師事務所的稅務經理勞拉·格林希爾表示，對于受政策影響的人士而言，離開英國是他們最可能的選擇。據投資移民咨詢公司“亨利及合伙人”統計，2024年，已有1萬多名百萬富翁離開英國，其中不乏全球最大啤酒釀造商百威英博創始家族后人這樣的頂級富豪。今年以來，許多在英國的非英居籍富豪仍在“用腳投票”，準備離開英國。英國本土的資本與工作崗位外流的情況越來越多。

“稅收套餐”與“甜蜜生活”的雙重誘惑

在英國財富外流的浪潮下，意大利米蘭異軍突起，成為高凈值人群的熱門選擇。據瑞士銀行預測，從2023年到2028年，意大利的百萬富翁數量將增加9%，這一現象是意大利境外收入統一稅制與米蘭城市競爭力雙重疊加帶來的效應。

意大利的境外收入統一稅制堪稱“為富豪定制的套餐”。根據《意大利所得稅法》第24條，意大利的境外收入統一稅制對居住在該國的任何國籍的個人適用。納稅人可選擇通過每年繳納固定的20萬歐元稅款，來覆蓋其來源于境外的各項收入的應繳總稅額，且無須申報外國資產。主申報人還可選擇將家庭成員納入保障范圍，每位隨行家庭成員僅需額外繳納2.5萬歐元的稅款。與此同時，意大利允許選擇性排除特定司法管轄區，對這些司法管轄區的收入按普通稅率征稅，這無疑為跨境稅務合規提供了彈性空間。

相較于英國僅設4年優惠期相比，意大利的境外收入統一稅制允許納稅人最長可享受15年的稅收優惠。統一稅制還對境外資產完全免征遺產稅與贈與稅，對跨國企業主和擔憂被英國遺產稅“收割”的富豪極具吸引力。這一稅收優惠承諾為高凈值人群構建了穩定的財富管理框架，有效降低了稅務籌劃中的不確定性風險。

而米蘭的吸引力遠不止于稅收上的優惠。高盛集團副總裁理查德·格諾德就因擁抱“甜蜜生活”而登上頭條。作為時尚之都，米蘭擁有全球頂級的歌劇院、足球俱樂部、美食、滑雪勝地及毗鄰科莫湖的奢華度假環境。在基礎設施與教育方面，米蘭也能提供與倫敦比肩的便利生活與優質教育資源。同時，作為歐洲四大經濟中心之一，米蘭的產業結構高度多元化，是歐洲重要的金融與商業中心。這種“金融+生活”的復合優勢，使米蘭在生活質量、商業機會和資產保值能力上全面超越倫敦，目前米蘭已躍居全球吸引富豪城市排名第11位。

公平訴求與經濟代價的艱難平衡

這場由稅收政策引發的財富遷徙，讓相關各方深陷輿論漩渦。對于廢除非英居籍稅收制度，英國工黨政府立場堅定，認為這將終結“雙重標準”，讓長期居住在英國的富豪承擔與本土居民同等的納稅義務，是一劑恢復英國經濟、實現稅收公平的良藥。英國財政部發言人表示，到2028—2029財年，新的境外收入和收益制度將為英國帶來27億英鎊額外稅收。英國財政部發言人預測，作為歐洲乃至全球的老牌經濟中心之一，英國仍能保持競爭力，繼續吸引全球最優秀的人才到英國定居。

與之相對，英國各商業團體則對本次稅制改革持批判態度。其中服務高凈值客戶的相關行業從業者的反對聲尤為強烈。倫敦黑磚奢侈物業服務公司的創始人及合伙人卡米拉·戴爾在接受采訪時表示，廢除非英居籍稅制的優惠沒有任何積極意義。倫敦地產辦公室創始人維克·查布里亞則認為，政府在預估政策調整帶來的稅收收入時，沒有考慮依賴高凈值客戶的相關行業將面臨的損失和潛在的問題與成本。德勤全球稅收政策負責人阿曼達·蒂克爾的發言，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非英居籍人士對本次稅收制度改革的態度：“他們的后代可能要適用英國遺產稅政策，這正在驅使一些人離開。”

而且，有分析者指出，意大利的繁榮也并非毫無代價。涌入的富豪推高了本就高昂的房價，米蘭本地的房產價格不斷飆升，特別是布雷拉和四角區等豪華街區。除了高昂的生活成本，米蘭國際學校名額的爭奪日趨白熱化，目前米蘭的兩所國際學校都已經滿員。

然而，從國家層面看，意大利已成功地將自己定位為全球流動資本的新避風港，其境外收入統一稅制不僅吸引了逃離英國的富豪，也持續吸引著全球尋求稅務優化與高品質生活的高凈值人群。對于管理者來說，如何平衡稅收公平與經濟活力，如何在全球化與本土化之間找到最優解，將決定下一個十年的財富流向。米蘭的崛起或許只是開始，一場由舊稅制改革點燃的全球競賽，才剛剛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