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臺上的風景

肖軍

家里的陽臺不大，但非常明亮。平時在家休息的時候，我喜歡坐在陽臺上，一邊曬太陽，一邊看風景。

陽臺上看風景，沒有親臨名山大川那般震撼，也沒有游覽仙境奇景那般夢幻與神秘，更不會有逛城中鬧市那般熙攘與喧囂，有的只是窗外景色的季節切換，白晝與黑夜的無聲交替，還有看風景的人內心那片溫馨與寧靜。但就是這平素的風景，人間再正常不過的四季輪回，卻也映射出不一樣的景致和心境。

陽臺上的風景，當從冬天開始。人們習慣于把春天當作四季的初始，我卻認為春天的繁華正是源自冬天的蟄伏和孕育。這時候的窗外一派蕭瑟，樹木枯槁尋不到丁點生機，但只要太陽露出笑臉，即便家中沒開暖氣，陽臺上也是溫暖的，這時候最愜意的莫過于坐在陽臺品茗看書了。當然，冬天最別樣的風景，還是那漫天飛舞的雪花，這跳躍翻飛的白色精靈，不一會兒就將整個院子銀裝素裹，原本缺了生氣的院落，頓時生動起來。有小朋友在雪地里奔跑，有大人帶著孩子堆雪人，有年輕人驚呼著拍照取景……雪停之后的凌晨，更有辛勤的物業人鏟雪清道，那此起彼伏的咣哧聲，為這寂靜的清晨增添了好些生動與溫情。

待到氣溫回升、冰雪消融，萬物開始復蘇時，陽臺上的風景便與春天的姹紫嫣紅不期而遇。院子里的春天從黃色的迎春花開始，看似干枯的枝條上，兀地冒出來星星點點的花苞，過不了兩三天，發辮似的迎春花藤便被裝扮得花枝招展了。差不多同時，垂柳開始綴芽了，接著遠處的山桃花開了，像天邊飄過一片粉紅，隨即玉蘭、丁香、海棠、梨花、杏花，以及一些我叫不出名的各色各樣的花，爭先恐后熱鬧登場。這時候陽臺上的風景，是最豐富多彩的，也是最變幻莫測的，陽臺外的這個畫框里，仿佛有一個大自然的畫手，正在隨性地涂描著一幅油彩，先是點描，星星點點五顏六色；再是涂抹，一叢叢緋紅，一抹抹淡紫……最后是潑青，待到百花落盡，整個院落便被染上了一片青綠。這個時候，夏天到了。

陽臺上看夏景，和冬天的景致雖然大有不同，但這不同中也有相似之處。冬日的窗外，整個院落都是灰色的，單調得有些枯燥，如果缺席了一場大雪，那整個冬天似乎就沒有了驚喜。夏天的窗外，整個院落都是綠色的，這個枝繁葉茂的園林，只有葉子的形狀大小不同，青綠深淺不同，分布高低疏密不同，與冬天一樣都是單一的色調，盡管如此，夏季的綠意中卻煥發著勃勃生機。冬是孕育生命的，夏是勃發生機的，一個蘊藏著無限的希望，一個爆發出熱烈的模樣。

而當蟬聲漸漸沉寂，離陽臺最近的那棵法國梧桐的葉子開始變黃的時候，一年中又一個季節悄然來臨。不過這種色彩，比之于春天，更加沉穩成熟，更加絢爛醇厚。在我的認知里，秋天陽臺外的畫框，同樣有一只大自然的手在操控，只不過這次不是畫家的手，而是掌握著浸染技藝的藝術大師的手。從第一片梧桐樹葉漸黃，到整個園林盡染，紅的，黃的，彩色的，盡管顏色深淺各異，但當秋意浸染透徹之后，便都隨風飄然落地。這種熱烈的五彩斑斕和大風過后落葉紛飛的滿地金黃，唯余樹干劍指藍天的悲壯，北方尤甚于南方。

陽臺之上，除了看四季輪回，還可以觀日月交替；除了欣賞這片不大不小的園林，還可以品察那方變化多端的天空。窗外的天空，也是一幅動態的畫。有時候碧空萬里，蔚藍的底板上，飄浮著各種各樣的云，有的呈魚鱗形，有的呈絲帶狀，有的一朵朵，有的一簇簇；有時候也烏云密布，狂風大作，但北京的天陰沉的時間少，一陣驟雨過后，便云收天晴，太陽很快就會探出頭，運氣好的話，還可以看見掛在遠處樓頂上的彩虹；有時候晚霞滿天，金色的霞光染紅了云層，西邊的天空像著了火一樣燒得通紅，整個院子也被映照得一片金黃，就連我家的陽臺也變成了金色，坐在陽臺上的我，渾身沐浴著耀眼的光芒。

這些年，北京的天變清澈了，陽臺外的天空也明亮了許多。這種明亮不僅體現在白天，夜晚的天空也是澄凈清澈的。農歷每月十五、十六兩天，總有一輪滿月掛在窗外，很圓很大也很近，月亮的清輝灑在陽臺上，也灑在我身上。這時候的我，會想起遠在千里之外的老家和早已不在了的父母。李白那首膾炙人口的《靜夜思》，已然在我心中默念了許多遍。

（作者單位：國家稅務總局稅收宣傳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