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甫
2024年1月13日,電影《消失的她》官方發布推文,“榮獲2023微博年度影響力電影,感謝每一份認可與支持”。2023年,《消失的她》票房大獲成功。《消失的她》長于網絡營銷,通過持續制造話題,使影片獲得充分的關注并轉化為流量,其本身過硬的質量,又使它能夠具有長久的熱度。即便電影上映時過半年多,其影響仍未消減。
這部電影圍繞重要角色李木子,塑造了3位個性不同的女性:真李木子溫柔而單純,假李木子火辣又狠辣,閨蜜陳麥是個律師,精明又強悍。通過懸疑氣氛的營造,觀眾沉浸于影片角色設定中,一步一步被牽引。尤其在影片一開始,觀眾一邊憂心真的李木子不知所終,一邊為假李木子的狠辣手段倒吸一口涼氣。男主角何非為了查清真相,將希望寄托于酷颯的金牌律師陳麥身上。圍繞一個失蹤女子的命運,一場關于人性的大戲拉開。
《消失的她》一反經典敘事電影“英雄救美”的戲碼,讓女性承擔起救贖之責。開場走投無路的何非找到陳麥,指望陳麥能夠幫他解決問題,女性因其智慧和能力成為事件的主導者。影片最后也揭示,陳麥本身就是李木子的閨蜜,作為知名戲劇導演,她親自導演了一場大戲,讓何非露出真面目。何非的貪欲推動了這場戲,而陳麥對摯友的深情,牢牢掌控了這場戲的走向。Girls help girls(女性互助),是這場戲的核心動力,最終女性取得了圓滿勝利。
當然,也要看到,這部電影女性不少且戲份很足,每一個女性角色都有清晰的人設,但個性卻相對單薄,缺乏更為立體的性格塑造。人設反而限制了角色可能抵達的高度。因此,影片對女性互助呈現得很充分,但對性別議題的反思缺乏深度。作為一部商業電影,影片在性別議題設置上,有意無意滑入了情節劇的軌道,最終講述了一個“惡有惡報”的故事,以最大程度喚起觀眾的共鳴。
作為戲中的男主角,朱一龍將何非飾演得極具張力,無論是一開始報警無果的絕望,還是后面疑似精神病患者的恍惚迷離;無論是初遇李木子時的驚鴻一瞥,還是后面翻盤無望的歇斯底里,都拿捏到位,打破了他既往的角色形象。電影中的何非是一位潛水教練,出身貧寒,渴望出人頭地又沉迷賭博,在看不見前景的絕望時刻,剛好搭救了身為富家女的李木子。此后,他開始刻意接觸、討好李木子,與之發展成戀人關系,并通過精心謀劃,將自己定位為李木子的保護者,由此促成兩人領證結婚。
影片這一段中出現的潛水鏡頭與梵高的畫作,本身代表一種優裕、閑適、有品位的生活方式,電影卻將這些符號作了反諷的運用:潛水是李木子的一種消遣,卻是何非的生存之道;欣賞梵高的畫作,對李木子來說是高雅的精神享受,對何非而言卻是功利的、近于“應試”的功課準備。何非對梵高“成功的失敗者”作了答非所問的解讀,但對李木子來說并不重要,只要何非喜歡梵高,就等同于有品位、有文化,進而就為他賦予了不一樣的魅力,也為他的人品作了背書。最終,正是這種“想當然”害了她。
把梵高這一文化符號作為社交貨幣,何非得以走近李木子,快速改變了自己的生活境況,但卻改不掉賭博劣習。為了“改變命運”,他精心運作將李木子害死,希望得到妻子的全部財產。但他終究沒有算到,李木子的閨蜜沈曼(陳麥原名)親手揭穿了他的陰謀,為李木子完美復仇。影片所牽涉的性別、情感、家庭、階層敘事也由此完成了融合與邏輯自洽。
通過影像奇觀的建立,電影講述了我們共同關心的時代課題:于個體而言,我們渴望財富、名望、地位的上升,人人各得其所;于社會而言,我們期待公平、正義、秩序的實現,人人各安其分。這兩者并不總是能夠實現平衡。總有一些欲壑難填、心理失衡的人打著壞主意,等著不勞而獲。
最終,電影作為匈牙利劇作家伊芙特·皮洛所稱的“世俗神話”,在此意義上為我們提供了善惡有報的慰藉。其實,我們觀影、思考,流淚又帶笑,歸根結底,都不過將電影視為夫子自道,本質上,看到的是我們的社會以及我們自己。
(作者:長江師范學院傳媒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