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改編自“五個一工程”獎及茅盾文學獎獲獎小說《繁花》的同名電視劇火爆收官,多個相關話題登上熱搜,不少觀眾意猶未盡。劇集聚焦20世紀90年代初的上海,講述了在改革開放大背景下,一群“小人物”的生存百態與奮斗故事。本期我們邀請部分讀者,分享觀劇感悟。
《繁花》劇照
《繁花》靠匠心打動人心
楊彧婧
2023年末,根據茅盾文學獎同名原著改編、王家衛執導的首部電視劇《繁花》一經播出,反響熱烈。該劇通過時間線交叉敘述的方式,描繪了改革開放時代浪潮下上海普通人的起伏人生。
隨著電視劇收視指數和劇集評分的一路高漲,上海掀起了一波文旅新熱潮。黃河路上絡繹不絕的打卡人流、“鮮得來”供不應求的“排骨年糕”、和平飯店火速售罄的聯名套餐,無一不在宣告電視劇《繁花》已成為上海亮眼的新名片。
慢工出細活,是導演王家衛的標簽之一。早在十年前,王家衛就已買下《繁花》原著的版權,劇組從籌備、搭建場地、選角到開機、殺青,前后大約花了4年。
開拍前,劇組向全社會征集了一批20世紀90年代上海的舊物作為布景使用,大到桌椅家具,小到臺燈鋼筆,都是獨屬于《繁花》年代的真實記憶。在一比一還原搭建的“黃河路”上,連霓虹燈牌都是找當時的設計師做的設計。
為了呈現最佳的鏡頭效果,捕捉最真實的演員情緒,導演堅持只用一個機位拍攝,一場戲拍幾十遍是家常便飯。在影視行業有人追求賺快錢的當下,《繁花》顯得格格不入。不計時間不計成本,導演以電影的拍攝方式潛心打磨,一眾實力派演員花了3年多的時間全身心投入配合,互相成就了這部誠意之作。事實證明,匠心不會被市場辜負。
王家衛說,電視劇《繁花》“表面是飲食男女,里面是山河歲月、時代變遷”。主角阿寶最開始只是一個普通工人,在改革春風中抓住了時代浪潮的機遇,憑借迎難而上的勇氣和腳踏實地的魄力,成為上海生意場上聲名顯赫的寶總。
20世紀90年代,沒車沒房沒網,沒有高樓大廈,火車也總是擁擠不堪,但那是一個充滿激情和夢想的年代。全國各地的年輕人幾乎都和劇中的阿寶一樣,擁有著昂揚的精神面貌,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在經濟起飛的時代背景下,人仿佛“上了一趟快車”,向外走,往前看,“只管全力以赴,剩下的交給時間”。
“外國品牌的強勢進入,激發了本土企業奮起的斗志。我們與世界的差距,就是我們追趕的目標。”“我們知道自己在每個春天會開出什么樣的花,也知道秋天一定不會結出什么樣的果。”主角阿寶的這兩段獨白,揭示了那個年代被新政策、新環境激勵和鼓舞著的“一定要富起來”的心聲。發展的內在邏輯驅動著國家,也驅動著每個年代的人不斷向前。相信此刻,仍然有無數個“阿寶”懷揣夢想,希望把握住時代的先機,闖出一片天地。
除阿寶外,《繁花》對女性角色的刻畫也可謂別出心裁,既具有多面性又富有激情。與阿寶存在情感糾葛的三位女性,都沒有沉溺在感情中,而是為了自己的事業“獨行”拼搏。哪怕是戲份特別少的幾個服務員,敏敏、小江西,也絞盡腦汁靠自己打拼出一片天地。汪小姐在雨中喊出“我是我自己的碼頭”,玲子回頭說“以前我們做生意靠的是寶總,現在靠的是本事”,這些臺詞與畫面是導演對于當代女性價值觀和精神風貌的傳遞。
人的成長,有時候就是在某個瞬間。歌曲《再回首》的旋律不斷響起,劇中角色在每一次不舍的告別中逐漸成長。他們在遭受生活挫敗之后依然保持韌勁和沖勁,激勵了無數觀眾。
再回首,《繁花》已落下帷幕,但觀眾心中的“繁花”仍在盛開。
(作者單位:國家稅務總局深圳市稅務局第三稅務分局)
《繁花》:少年舊夢 人間煙火
衛瑾
最近熱播的電視劇《繁花》,是一部帶有鮮明王家衛色彩的片子。但電視劇播出后,繁花便不再是他一個人的故事了。
《繁花》圍繞阿寶這個角色展開,著重呈現20世紀90年代的上海往事:上海的市井,以及上海的人情世故。和平飯店、茂名南路、黃河路,這些耳熟能詳的地名,勾畫出一個風情萬種的上海灘。
這是一場早就標明了地域性的狂歡,那些在光影里來來往往的滬籍演員,演繹著八九十年代的聲色男女。拍的是黃河路,也是當年上海灘的縮影。那是一個曾經存在過、夢想過、愛戀過的地方,有人起高樓,有人宴賓客,有人兩鬢已成霜。劇中的上海是復雜多元的,真誠與背叛,欺騙與忠實,熱烈與平淡,一如夜東京與至真園。
也許對于王家衛來說,上海是他永遠的鄉愁。20世紀60年代,王家衛隨父母從上海移居香港。此后,難改的鄉音以及與舊日親朋的通信往來,成為他心頭永遠割舍不掉的情感,也成為他在長年累月間用腦海中的浮光掠影打造出來的“一場舊夢”。時代、地域、人情還有時間,繁花落盡,世態滄桑,一切交織入夢。甚至可以這樣說,電視劇版的《繁花》其實就是個“很王家衛”的故事。
王家衛是誰?在華語電影界,獨樹一幟。他偏愛特寫,重視構圖和色彩,恰如《王家衛的電影世界》里所說,他的電影人物壓倒故事,“以人物作為敘事的基礎”,所以才有了汪小姐、李李、玲子這些蘊含導演色彩的飽滿人物。即使按照普世邏輯可能會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卻是劍走偏鋒的一種意象,一種情懷。畢竟,最終是他拍出了馬伊琍身上獨屬于上海女人的計算和風情,拍出了汪小姐潑辣精明背后的俠義爽利,這才是傳說中的上海女人,滬上“繁花”。
從《東邪西毒》到《一代宗師》,再到如今的《繁花》,匆匆一瞥,流轉的是光影,不變的是王家衛。王家衛作品中的臺詞、色調和劇本結構,都構成了一種獨特的電影美學風格。比起故事性,他的作品永遠是意象先行。這也就注定了《繁花》講述的從來不是商戰片,也不是《大江大河》那種關于時代巨變的宏偉敘事,本質上還是一場少年舊夢,人間煙火。
《繁花》里說,“上帝不響,像一切全都由我定。”
“不響”,是一句上海話,不僅代表沉默、不說,它還是留白。從小說到電視劇,不響的精神內核從來沒有變過。哀而不傷,是離別是開始,也是一句江湖再見。無論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還是如今的不響,江湖兒女總有自己的和解方式,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只因時間的火焰在身后亦步亦趨,稍一疏忽,一切皆成灰燼。
有人問結局:阿寶究竟和誰在一起了?其實,這個問題真的那么重要嗎?他身邊深情的、靈動的、有聲有色的女人都可能在其左右。但感情之事誰能說清?彩云易散琉璃脆,誰和誰能相皎潔?寶總輕輕轉頭,黃河路霓虹閃耀,他只能不響。
這部劇,從2023年的末尾延續到2024年的開端。春去春來又一年,再回首都是恍然如夢,黃浦江上,波濤依舊。曲終人散,每個人都會用自己的方式,去留下該留下的東西。煙花背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個人都在其間找尋屬于自己的印記,緬懷自己的青春。就像繁花時代,每個人都是凡人,每個人都是主角。
(作者單位:國家稅務總局黃山市屯溪區稅務局)
在鏡頭語言中感受“王式美學”
劉丁銘
“獨上閣樓,最好是夜里。”2012年,作家金宇澄寫下這句開場白,開啟了小說《繁花》的故事。近日,改編自同名小說的電視劇《繁花》熱播,其華麗的影調、對海派文化的塑造、嚴肅文學的改編,迅速引起觀眾熱議。
美感源于質感。《繁花》呈現的是電影般的質感,懷舊底色,大量特寫,慢鏡與高對比度的畫面,深深打上“王家衛美學”的烙印。這種美體現在鏡頭下的時間流逝。劇中,時間是“上海節奏”“深圳速度”,它見證了寶總等人“左手搞股票,右手抓外貿”,在市場經濟快速變革中發家致富。同時,“王式美學”也用朦朧而又綺麗的鏡頭語言傳遞了人物間欲說還休的曖昧情愫。
美感源于語言。《繁花》臺詞內涵深刻但不刻板教條,幽默對話頻頻出現。如陶陶的愛情觀:“男男女女這點事,說起來都是老法師,真到自己身上全是小學生,年年留級,永遠拿不到畢業證書。”又如魏總回懟看笑話的盧美琳:“跟你交流起來有點吃力,是我的問題,我的層次太高了。”再如爺叔的人生觀:“目標從來就不遙遠,一步步,一天天。只管全力以赴,剩下的交給時間。”金句頻出讓網友直呼:“這臺詞,很王家衛。”
美感源于配樂。《繁花》配樂不僅數量多、質量高,而且完美貼合故事進展與角色內心,做到了以歌共情。張雨生的《我的未來不是夢》、費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王菲的《執迷不悟》、Beyond的《光輝歲月》、姜育恒的《再回首》……懷舊旋律此起彼伏,將觀眾拉回到時光長廊中,重拾記憶中的舊人舊事。
優秀的嚴肅文學改編作品能洞悉人性、洞察社會,直抵人心。如金宇澄所說:“繁花就像星星點點生命力特強的一朵朵小花,好比樹上閃爍小燈,這個亮起那個暗下,是這種味道。”劇版《繁花》的基調就是世情男女、生活細節,它不像看上去那樣“高大上”,也沒有蕩氣回腸的豪杰故事,表面上是各色人物瑣碎的人生,但這些人物也確如星星點點的小花,拼湊出了一幅百舸爭流的大時代拼圖。
(作者單位:國家稅務總局揚州市廣陵區稅務局)
曲終人散時 江湖再見處
張雪儀
電視劇《繁花》劇終,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云無覓處。作為導演王家衛拍攝的第一部電視劇,《繁花》敘事緊密、剪輯明快,在一貫的“王家衛美學”中用最通俗的敘事視角,完成了導演最擅長的悲歡離合、人情世故的時代描寫。劇中人人皆是主角,在20世紀90年代繁花似錦的上海,他們在浪潮中揮灑激情,曲終人散時江湖再見。
劇中所有上海演員都用滬語拍攝,這不僅是一種語言的表達方式,也是一種氛圍的復現與文化的傳承,為我們展現了一個鮮活而真實的老上海。那些十里洋場談判中的字字珠璣,那些紅男綠女欲拒還迎的意亂情迷,演員們用滬語的演繹穿越時空,把那個“誰人背后沒有閑言閑語”的市井小巷、霓虹閃爍大街上的浮光掠影、云集時代弄潮兒的90年代上海,一一呈現在我們眼前。
《繁花》講海派、商戰、女性主義、時代變遷,這部劇看得到時代,看得到情誼,看得到斗志,也看得到人心。不同時代造就了不同人的命運。在王家衛的電影《一代宗師》里,女主角宮二講了一句話:“所謂的大時代,只是一個選擇,或去或留,我選擇留在屬于我的年月里。”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可能沒有選擇,就像黃浦江上的浪頭,滾滾向前,但可以永葆那顆赤子之心。
《繁花》里最打動我的是阿寶和四位女性角色的故事。他們之間,有車票的初戀遺憾,有排骨年糕的革命情感,有亦敵亦友的曖昧之情。旁白有言,“男女之事,源自天時地利,差一分一厘,就是空門。”劇中有很多的空門,空門就是陰差陽錯,是生意場,也是人生路,是天注定,也是沒得選。
人和人之間的因緣際會十分美好,劇中能感受到他們彼此間的惺惺相惜,有遺憾有不甘,讓人想到那句:“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有些人的存在,大概就像明月與清風,即使不在身邊也冥冥之中自有“回響”。
李李說,“寶總是個念舊的人”,寶總卻說“我無舊可念”。阿寶下了十三路車,這是他和雪芝感情的結束,但他上了另一輛車——時代的快車。胡歌解讀阿寶時說,“沒有車票,是因為他不知道,什么地方,是他下車的終點站。”
《繁花》落幕,不只演員沒有拍夠,我們也沒有看夠。歲月的洪流仍在滾滾向前,人潮人海中,無數人被淹沒在過去,又有新的一批人勇立潮前。我相信,每一個大時代都是一場洪流,如果最后被淹沒是宿命,那么當洪流涌向你時,要記得保持努力、不輕言放棄。這大概就是《繁花》之于我這個普通觀劇人最重要的意義。
(作者單位:國家稅務總局大同市新榮區稅務局)